无端
汐，我要承认，我许久未想起你了。因此，当我再度提笔时，我是不知所措的。
我不想隐瞒这个。
我一直在做心理咨询，具体的就不多说了，没什么必要。只是，咨询师曾问过我，你是否真实——这令我语塞。
我该如何去描述你呢？
又或者说，我该去描述哪一个你呢？
我从不怯于诉说你，你即为吾之虔诚，吾之罪恶，吾之爱，吾之憾，吾之铠甲，吾之软弱——于你之上，我得以构筑自我，模仿组群，建立一套最接近寻常人世的道德准则。某种意义上，“我”脱胎于你，然而你从未孕育我：并非仅仅指生理意义上，而是更高层面，毕竟，如今站立于此的我并非仅因你而成为如此模样。
但我无法向旁人诉说。
诚然，我乐于向外人描述“现实”的你，甚至是我所谓“美化”过的你，但有一部分，我是无法向外的。
那是我擅自将你吞食后所生的物种，是你，亦是你的影子，更是我的血脉——
我没有办法，我早就没办法将“我”与“你”分离了。
浪漫些看，这也算得是永恒的爱。我得以拥抱你，从那个写在校服心口的签名一路向下，藤蔓滋生，终于，终于啊，我得以聆听两道心跳，我们的亲密终于实现。从此以往，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认识你——毕竟，毕竟啊，拜托了，请你原谅我吧，我难得在你面前露出犬牙，谅解我一回罢——
毕竟，“我”生于“你”之上。
但我仍感卑劣。
在你不知情时，我擅自夺走了你的年少的切片，悄悄留在心里了，生出了如今的我。
我擅自让你承担了太多因缘，你本不该的。我的本该只是我的，与你无关才对。然而我未能做到，我擅自让你承担了生命的代价。是的，你拯救了我，但这件事远没有听上去的那么美好，尽管你是不知情的。
没有任何人应该承受生命的代价，太沉重了，太过沉重了。
生命，汐，我不爱太轻易地提起这个词。世上有些人并不理解其重，只是活着而已。我向你坦诚，我并不是热爱生命、高歌其名的那类人，但我明白其中的重量：大概正因为如此，我难以接受我对于“生命”的感知匮乏。听着有点矛盾，对吧？可你且细想下，便知我不是在说糊涂话。
汐，以往我会说，我与你灵魂鸣响，我前生定也看向过你。现在，我不会如此笃定了。
汐，我听说五台山有一泉眼，可见前生，你知道的，我从前定会想去看看，去寻我的命运，去看我的前尘，去看前生的你我，如今，我不确定了。
毕竟，哎，今日这个词用的太多了——我今生偷偷拥有你，且我构筑于你之上。
而我傲慢地否认前生的我。
她想来偷我的吗？来啊！让我吃掉她吧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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